白娘子与雷峰塔

    早从媒体上得知“最忆”之城杭州的西湖南屏山上倒塌的雷峰塔，花巨资重建，现已开放，故今年十月最后一天我登临了它。旧时的雷峰塔是西湖标志性景点，它与保俶塔，一南一北，隔湖相对，呈现出“一湖映双塔，南北相对峙”的美景。每当夕阳西下，塔影横空，被称为“雷峰夕照”。雷峰塔闻名遐迩的另一原因，还缘于一个美丽的传说，一段人与妖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从冯梦龙《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知晓白娘子被法海镇在雷峰塔下，当读了鲁迅的《论雷峰塔的倒掉》后，我内心有一种快乐的感觉，这大概是对执著于爱情的蛇妖的同情吧。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在我国四大经典爱情故事中，西湖就占了二个（《白蛇传》和《梁山伯与祝英台》）。在烟雨断桥、垂柳残雪中，百年修得同船渡，然后以一柄纸伞延续了邂逅，最后千年修得共枕眠。白素贞本是妖，经努力，就可成仙，这是多少妖精梦寐以求的事，但她钟情于许仙，冒犯天条，摒弃了锦绣前程，只求做一个寻常的人，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甚至为许仙生子，但最终竟死在心爱的人手中，先是法海运砖石，后是许仙化缘筹款，砌成七层塔，将白素贞永镇塔下。爱上一个人，却被他亲自修理，这是何等悲哀。妖，难知人心，为救许仙，白娘子上天入地、盗仙草，可他还是嫌她出身不好。是不是白素贞在船上、在断桥边看错了人？不，错在她自己，她没有与妖性决绝，竟沾染了人性的执意和痴迷。以前，到了草长莺飞的西湖，漫步烟霏云敛的苏堤，看远处了无塔影的南屏山，我相信白蛇的故事真的发生过，相信雷峰塔的倒掉是善良战胜邪恶，是白蛇重获新生。没想到，经历凡尘浸染多年，现来杭州，是要去那倒掉的雷峰塔旧址，观赏那重建的雷峰塔。近年在杭州坊间流行一种新说法：雷峰塔可治“妻管严”--男人在雷峰塔前拍一张单独照，或买个雷峰塔模型，把妻子的照片压在模型塔底即可见效。我还是去了雷峰塔。看资料可知，建于五代的雷峰塔是青砖塔身，外包木制廊檐，而屹立在我面前重建的新塔 ，金碧辉煌，豪气逼人，也太现代了，让人无法想象千年深厚的人文积淀，也无法想象吴越诗词文化，更不用说白蛇的传说了！塔中文字解说的重点，是沾沾自喜地叙述在重建过程中挖出千年的舍利函等等价值连城的文物。未待许久，我离开了它。西湖，依旧是水光潋滟，草长莺飞，接天的莲叶，依旧让人目弦神迷，杭州，依旧是万古湖山，依旧是江南画卷中的烟雨楼台，只是听不到南屏的钟声，见不到夕照山上的一抹残阳，于是便怀疑断桥曾有过温柔的飞雪，也怀疑湖畔垂柳曾随轻风的摇曳，更怀疑舟楫中承载的儿女情长，今人还能延续昨天的故事吗？流转的四季，深巷中的油纸伞，寻常古朴的青石街，会荡漾着苏轼、白居易、陆游、杨万里、柳永、张岱的诗词韵味吗？杭州，西湖，山寺月中能否寻觅到桂子，郡亭枕上仍可看到潮头吗？一方碧水，一片热土，古老的故事，更新的心境，杭州，需要怎样的等待和期盼，何日令我重游？

                                                                                     汪忠文供稿